“我思念故乡的小河,还有河边吱吱唱歌的水磨……”每当听到这首歌时,脑海里充满对故乡同仁县保安新城村的怀念,乡愁岁月中最让人难忘的是村里的那个水磨坊。
村里水磨坊修成于1968年,水磨一直延用到70年代末,也是那个时代的产物和印记。那时,每个村里都有一盘水磨坊,尽量建在离村最近的水流大的河边上,当时生产队分给每家每户的口粮,必然是要到水磨去磨成面粉。水磨成了庄稼人生活中离不开的营生,每年秋后开始磨面了,全村40多户人家的面一直磨到年前才基本完成。我们村的水磨据说是当时很先进的,用立式水轮驱动带动着大磨盘,能磨出雪白的面粉。我们村有两个生产队,为了公平,两个生产队每三年轮流选一个德高望重、有责任心的人管理磨面事宜,这个管事的人大家都叫他“磨拉提”,意思就是管理人吧。在我的记忆中,他们确实尽职尽责,管理到位。今年从村头人家开始磨面,明年从村尾开始磨面,体现了公平公正。
说起磨面,是全村人最开心和忙碌的时期。开始磨面了,轮到哪家了必须尽快去磨不得耽误,以免过年前全村的面磨不完。所以大人小孩齐上阵,把家中粮食用人力车拉,骡马驴驮,扛的扛,背的背,尽快磨面是每家每户的一件大事。每家的面磨完一般需要一天两夜的时间,或者两天一夜。磨面虽然辛苦点,但也是一家人幸福的事儿,一年的口粮就寄托在能不能磨出好的白面。
磨面开始了,随着隆隆的轰响声和磨盘的转动声,大人们把干净的粮食加到磨盘上的粮斗里,在水轮和石磨盘的相互配合下雪白的面粉细细而下,母亲和姐姐们用箩把这个初次磨下来的面,用弹面架和箩筛出头遍面,一般要筛三四次,磨三四遍,为了多出点面,有的人家多磨多弹两遍。村里家家户户娃娃们多,一年的口粮勉强够吃,不够吃的人家还得借生产队的粮,所以掌握了情况的“磨拉提”默许困难人家多筛多磨几次面以示照顾。新面磨出来了,庄稼人把一年的辛劳和希望都在面的口味和成色上,先尝试着烧个馍馍圈看看新面的好坏,多般情况下是满意的。一般烧两个馍馍圈,一个看味道、成色后都尝着吃了,另一个赏给家中最小的孩子,也是一种不成文的习惯吧。也许有两种寓意,一是期盼和来年一样好,二是孩子拿到外面吃,让大家知道家里磨出了好面。孩子们也懂得这个意思吧,黄灿灿、香喷喷的馍馍圈,拿在手里一般玩一两天才舍得吃,家里其他孩子们只有羡慕和嫉妒的份儿。有些人家的孩子没有这种待遇,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我小时候享受这样的待遇好几年。磨完面还是用同样的方式拉回家,算是完成了一桩心愿和一年的磨面任务。
记得1978年暑假,村里传来了爆炸性新闻,说我们第一生产队买来了“钢磨”,是用电磨面的,又快又好用。生产队长用三辆马车从县城拉到村里已是深夜了,机器放在生产队仓库里。为了秋后能按时磨面,请来了专业人员加紧用仓库改建磨坊,安装调试,这个钢磨的管理员,不再叫“磨拉提”了,而是叫技术员。技术员是个叔叔,人看上去比较精干,说是高中生还懂电工,手里始终拿着一个半新旧的改锥,以表示他是技术员吧。孩子们更是好奇这个钢磨,整天趴在仓库门上想看个究竟,这个技术员非常反感孩子们围观,扳着个严肃的面孔,每次呵斥驱赶我们,叫人好奇又紧张。但越是这样,孩子们的好奇心越强。九月份开学了,还都在说钢磨的新闻,技术员亲戚的孩子们“近水楼台先得月”沾光早看了,说这个钢磨怎么怎么神奇和先进,我们没看到的孩子们只有羡慕嫉妒了。我暗下决心一定要看个明白,后来发现中午、下午放学后技术员不在钢磨里,一天吃过午饭,我试着去了,发现技术员真的不在里面,进去趴在磨坊的窗户上看得认真,磨面的大伯对我示好,示意我进去看看,我兴奋地靠近细看。钢磨比我高一个头,上面是个锥体形的斗,加粮食进去的中间四方形,里面有两个大滚轮,是碾碎粮食的,下面是一个大箱子,说是里面有五层箩,筛面粉出来的,最下面有两个池子,一个是直接下来面,另一个里下来第一遍麸皮,大人把麸皮用桶再次提上去加到上面的斗里,这样得四五遍,粮食就磨尽了。电动机的带动下,上面转下面摇,声音很大,磨的也快,一家的粮食大半天就磨完了。终于知道钢磨的结构和流程了,确实比水磨先进多了。之后我去乡里上中学,农村已实现农业机械化,更先进的榨油机、脱谷机等都看到了,也就见怪不怪了。改革开放后,我也考了学,离开了村里,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偶然回家,问问磨面的事情,说是那个水磨由于新农村建设,早已经拆除不复存在了,从原址中能看到一点痕迹,诉说着它的前世今生,听说钢磨也年久失修当废铁卖了。现在农村磨面有先进的小型面粉加工厂,一次性可以磨几千斤面,市场上还可以粮面等价交换,快捷方便。
每个时代都有那个年代的产物,从磨的变迁说起,真实地见证了农村的发展变化和国家的繁荣富强,感谢这个新时代,物产丰富,人民安居乐业。水磨坊和磨面的辛劳已成为昨天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