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德经》上说:“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真正的善良沉默不语,是行善而不扬起善良的旗帜,质朴的语言简短平凡,是不经意间直击人心的力量。来黄南的第一天,我深切理解了这句话。
熟睡中被阵阵手麻惊醒,大脑嗡嗡作响,全身无力。在愣神的瞬间,不适感愈发强烈:心跳加速,全身开始颤抖,天旋地转。以为自己低血糖了的我,强撑着穿好衣服出门找吃的。凌晨的同仁街头,空无一人,整条大街都在沉睡。宿舍区对面,有家卖羊肉串的小店开着门。踉踉跄跄地进店,要来一个白饼,大口大口地和着茶水吞咽下去,深深喘几口气,感觉有点撑不住自己的头。店里等着接单的外卖小哥试探着问:“你是不是低血糖了?脸寡白。”小哥伸出手,磨出毛圈的手套掌心里,平摊着几个五颜六色的饼干。饼干夹心,很甜,小哥小声嘟囔:“胆子好大呀,低血糖了还在外面乱转。”无力分辩,我趴在桌上,根本站不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板娘把抽屉拉得砰砰响,拿着几片药让我吃几粒。外卖小哥又来接单,吃了两个白饼的我趴在桌上还是抬不起头来。他惊讶我还在店里,透过臂膀的缝隙,依稀可以感到他跺了下脚,下决心般地对着我的方向说:“你先等着,我去给你找找葡萄糖,那个见效快。”话音随着一串摩托车的轰鸣声落下……意识已经有点模糊,强撑着扶墙走出店门。看到一位高个子摩托车主倚在车旁,和老板、一个小个子男人,三个人谈论生意。“不用,没几个钱,还是没缓过来吗?要不赶紧去医院看看?”老板关切地说。我没有力气多作推辞,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跟车主说:“师傅,能不能麻烦送我去离这里最近的医院啊?”他惊讶地问:“你咋了?”“可能是低血糖了,但是我今天刚来同仁,不知道医院在哪,新同事电话我也还没记住,在这里也没有亲人,这会儿街上也找不到出租车。”车主还没说话,我摇晃了两下,控制不住地向旁边倒去,小个男人子立马扶住我,冲高个子车主说:“这个丫头现在就是你亲戚,你先赶紧,赶紧送她去医院。”几个人七手八脚把我扶到后座上坐缩在摩托车后座上,夜晚的风刮得人脸生疼。瑟瑟发抖中,回味着那句“这个丫头现在就是你亲戚”,即使处在颠簸中,我也感觉到稳稳的心安。
各种检查后,值班大夫给出诊断:我的症状并不是低血糖,而重感冒引发的不良反应。当我终于躺在留诊室输液时,才发现高个子摩托车主一直跟在我身后,他冲我挥挥手,说了句:“丫头,这会儿好了。你慢慢打着,我先走,我朋友还等着呢。”一声感谢尚噎在喉咙,他匆匆走出医院大门。夜晚的风带起门帘,我甚至没看清他的长相……凌晨三点,留诊室里人不多,很安静。我逐渐昏睡过去,惊醒过来后,一个年轻的藏族小伙子站在房间中间远远地看着我的点滴瓶,好像生怕惊动了我。他腼腆地笑了笑,用不太熟练的普通话说:“你睡吧,我给你看着。”又一次醒来时,点滴换了步部,小伙子冲我笑笑,继续看手机,没有说什么小药丸挂好后,急性症状慢慢消失,医生叮嘱回去继续服药休息,等去诊室等,要和小伙说谢谢,可已经不见了他。此刻,当我终于能平静地回忆那个危险的夜晚,外卖小哥、小店老板、高个车主和小个子男人,还有小伙子的脸庞模糊地在眼前浮现,当时并没有力气询问他们姓名和联系方式,甚至都没能记清他们的相貌。他们大概也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有多感谢,感谢在那个夜晚,他们对我这个陌生人释放的善意,帮助了我,又不求回报地“事了拂身去”,甚至是连感谢都不曾需要。他们的举动,为人性真善美做了贴切又沉默的注解。《礼记·大学 》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如果说教育最终的目的是教人求真求善求美,那这片热土上的人们天然自带这些美德。到黄南,感动的点滴不止来自陌生人,还来自新同事……刚来那天,我们就受到热情欢迎。不宽的楼道里,万玛尖措局长微笑着坚持要将象征藏族人欢迎和敬意的哈达搭在每个人肩头,询问着我们是否一路顺利;办公室李加才让主任和教研室银木洛老师饿着肚子为我们安顿食宿、忙前忙后;因为生病请假,多拉太副局长和教研室多旦尖措主任为我详细解释请假程序,无私地提供帮助……还有很多新同事,目前我还没办法一一准确地报出他们的姓名,但是在楼道相遇时,他们明亮的微笑驱散了陌生感,让人慰贴又安心。“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因着这片土地上人们的善意,就像习近平主席说的“用实际行动为建设美好世界作出应有贡献”,我会更加珍惜支教时间,真诚关注学生和教师心理健康,以专业为引领,用行动诠释感谢,在金色土地上烙刻青春的印记。“一年黄南行,一生黄南情”,让我轻轻地说一句:“黄南,谢谢你!黄南人,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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