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调。”方言是一个地方的独特印记,也是刻在人们骨子里的文化记忆,能让人产生强烈的亲近感和归属感。当你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听到自己家乡方言的时候,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会被拉近。这缘于在我们的成长过程中,乡音与乡情之间形成的链接。
在过去的一二十年里,方言呈现出逐渐式微的趋势,其使用和传承都受到很大影响。有些人在家里只和老人们说方言,而会刻意培养孩子说普通话。越来越多的孩子,由于从小缺少语言环境而不会说方言;有些人认为方言老土,早晚会被时代所淘汰,学好普通话和外语才是硬道理……诚然,外语或许能让一个人走得更远,但方言却能让人记住自己从哪里出发。
方言中的俗语、谚语、歇后语等,所呈现出的是最朴素、最自然、最本真的生活样貌,能引起广大受众的普遍共情。这种共情的背后是每个人内心深处无法抹去的乡情与乡愁。记得小时候和大人顶嘴,父亲就会怼我一句:“你才过了几个二月二,吃了几个瘪大豆?”这句俗语讲的就是青海民间“二月二,咬虫儿”的风俗。每当我调皮捣蛋做了坏事,奶奶就会佯装嗔怒道:“你这个闯祸的毛延寿。”后来我才知道,这句俗语里提到的毛延寿,就是民间传说中故意把王昭君画成丑女,后来被汉元帝杀头的宫廷画师。我相信很多人和我一样,对于历史、民俗知识的最初积累,都是来自内涵丰富、形象有趣的谚语、歇后语等方言俗语。
读我省著名作家井石先生的代表作《麻尼台》,里面那句“只要有钱,晒干的眼泪扎成把把卖着哩”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可以说,青海方言照亮了井石的小说。著名作家陈彦获得茅盾文学奖的长篇小说《主角》中,“咥”“没麻达”“嫽扎咧”等陕西方言随处可见。应当说,正是方言确立了这些作家的精神原乡,使他们的作品有了独特的调性和味道。
每种方言都承载着很多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如地方戏、地方曲艺、民歌民谣等。比如深受青海人喜爱的平弦、越弦、贤孝、道情、下弦等曲艺,还有脍炙人口的民歌“花儿”,都是用青海方言来演唱的。如果统统改用普通话演唱,不但艺术魅力会大打折扣,群众也会难以接受。所以,对方言的保护和传承,也是对多种地方文化的保护和传承。
方言是来自故乡的深情慰藉,也是地域文化的独特底色,更是人们和家乡最紧密的联结。很多人不愿意说方言,往往是因为文化自信的缺失。如果一个人对自己家乡的悠久历史、灿烂文化、山水名胜等“闪光点”有充分的认知,厚植起对家乡的文化自信,就有助于消除对家乡方言的“身份歧视”。
我们既要推广普通话,也要保护好方言,增强人们对方言的熟悉度和亲切度,让方言在使用中得到保护和传承。推广普通话是为了交流的方便,保护方言就是保护附着其上的地域文化,二者应当并行不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