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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去的风帆——送别袁鹰老师

来源:青海日报     发布时间:2023-12-08     作者:冯文超

99岁的袁鹰老师辞世了,生前他曾担任中国作家协会书记处书记、《人民日报》文艺部主任,同时也是一位著作丰富、驰名文坛的老作家。他刚去世那几天,受他帮助和扶持的人纷纷撰文,怀念这位文坛宿耆——也是一位可亲可爱的老人。作者大多是文学界的名人,而我是名不见经传的作者,却也有着和他交往的一段往事,回忆起来,深感他为人谦和,没有名人的架子,热情扶助文学青年的高尚品格,不禁泪水盈眶,感叹不已。

大约是20世纪80年代初期,我在西宁铁路分局(现中国铁路青藏集团有限公司)工作,当时我们管辖的青藏铁路只修至开通西宁至格尔木段,守护这条铁路西进的铁路职工有两个大本营:格尔木和柯柯。因工作的关系,我走访了柯柯地区,这块昔日荒凉的青藏高原腹地,被铁路职工勤劳的双手建成了一块有着鲜花盛开,欢声笑语的地方。各单位还仿造苏州园林修建了扎根亭等景观,一路采访,我被这种开拓进取、追求美好生活的精神所感动,连夜写出散文《青藏高原深处》,回来修改一遍,斗胆寄给《人民日报》“大地”文学副刊。没想到一个多月后,在副刊头条赫然登出,无法形容我当时拿着报纸的欢乐心情,过了一段时间,同事告诉我,说电台也配乐广播了。其实这篇作品只是纪实性强,艺术上还有很多不足的地方。直到几年后,我才知道,是袁鹰老师从众多来稿堆中发现了我的稿子,认为很有内容,发表了它,我感动得喃喃自语:大地,你容纳了我这一株小草啊!

事隔多年,我在公司编内部文学杂志,斗胆向袁鹰老师约稿,想着这位文坛大家会看得上我们这个小小的内部刊物吗?谁知他很快寄来散文《情系天路》,大气老到的文笔,表达了自己对青藏铁路建成的喜悦之情。同事抢着阅读此文,因为袁鹰老师的《井冈翠竹》,入选中学语文课本,曾喂养过这些莘莘学子。我们刊物有稿费,但很少,我请示领导,希望破例给这位支持我们的老作家稿费高一点,领导也同意。我告知袁鹰老师时,他立即回信表示不同意:

文超同志,能为青藏天路和你们企业文艺刊物尽点绵力,我感到荣幸。如发表小文,请按规定发稿酬,不要特殊。

这使我对他更加尊重。

事后多年,我出差京城,终于见到了袁鹰老师,他已经退休,住在人民日报家属院的一栋小楼里。敲门后我自报家门,他高声问:是冯文超同志吗?我答:是我,袁老师!

他和蔼可亲,没一点架子。去之前,我觉得应该给这位文学前辈带点纪念品,选来选去,就带了一本《青藏铁路纪念册》,他欢喜地翻阅着,说起几十年前在中国青年艺术剧院看老戏曲家田汉编剧的《文成公主》,他说戏里有个细节:公主一行晓行夜宿,走到日月山时,忽然接到长安宫中快马传来母后的诗:病骨难辞瘦,衰颜难耐斑,登楼望娇女,应在暮云间。公主读后大恸,要掉转车马,立即返回长安,在侍从的苦苦劝慰下,才调整心情,顾全大局,继续踏上万里迢迢的远嫁征程。这个细节,自然是剧作家的精心虚构,却非常动人。谁能想象,在文成公主入藏的长途上,在雪域之间,会出现一条石破天惊巨龙般的青藏铁路?那一天,我们一起感叹着国力的强盛,以及天路建设者的钢铁意志和英雄气概。袁老师说,我年纪大了,要不我真想去一次青藏铁路,坐一坐天路的火车。

分别时,他让小保姆给我们照相合影。

后来我出版散文集《天路小景》,想请袁老师作序,有些惴惴然,觉得他是大家,又年事已高,没想到他很爽快地答应,让我把书稿寄给他。对这个书名,我有些踌躇,因为里边还有一些写东北故乡的篇章,请教袁老师,他说可以用这个名字,因为绝大部分是写天路的。其中有一篇在《中国铁路文学》发表时,编辑陈志雄是我的朋友,他把标题给改了,我觉得不妥,觉得太通俗。在电话里对志雄表示不满。请教袁老师,他说改得好。我仔细思索,觉得是增色了。在北京开会,遇到志雄,表示了歉意,并说了袁老师认为改得得当。志雄也高兴,还邀我吃火锅一起畅谈。

袁老师序言里对我这些幼稚作品进行鼓励:冯文超的散文特点是平实质朴,不用华丽辞藻,摒弃装腔作势,而是轻描淡写,纯净自然,用真实情感打动读者,每篇文字,都在一两千字之间,最适合报纸副刊和电台播送……

这使我深受鼓舞,觉得以后要再努力。后来,袁老师寄给我他的新作《江山风雨》,扉页写着请我指正的话,这使我汗颜,感受到他热情、平易、谦虚的品格。其实,袁老师不光是创作上,在别的方面也关心我,知道我为大学毕业的女儿找工作而发愁,他还找人推荐,虽然最终没能办成,但我心里一直感念。所幸女儿后来也找到了理想的工作。

在袁老师年老卧床期间,我多次打电话给他,让他保重,他让保姆代谢并让我保重。如今他远行了,文坛会铭记他,我也深深怀念他——一位名满文坛的著名老作家,一位好编辑、好老师,一位忠厚热情的前辈长者。

注:袁鹰老师的一本散文集名为《风帆》。

[责任编辑:海燕]